。他根本没打算踏入阵法,反而从莉莉娅城主制造的坑洞中爬了出来,再度回到了风沙肆虐的地面上。
他看了一眼帝坎贝尔所在的方向,发现他正被困在原生种们的包围中自顾不暇,自然不可能跑来干涉自己的行动,当即毫不犹豫地背向了海克鲁城主,借着风沙的掩护,无声地朝风沙愈发肆虐的那个方向走出一段。
他沉浸在一种坦然且庆幸的感觉之中,满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离去——就连唯一有可能注意到的诺迪兄妹都已经无能为力,还有谁能阻止他?
“再见了,讨厌的诺迪家族”当他脑海里刚刚冒出这句话,他的坦然就崩溃了。
他听见一声极力压抑的痛呼。
风声明明不停在他耳边呼啸,他的耳朵却听到了让他难以忽视的痛呼,逼得他不自觉停了下来。
他满脸纠结地杵在原地。
他好像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秒,也可能停留了足有一分钟,直到他命令自己继续往离开的方向走,却因为抬起的视线瞥见了罩在自己额前的、斗篷兜帽内侧边缘上的那枚小小纹饰——
美丽的水百合随着纺织纹路摇晃,“诺迪家族”这个词狠狠敲碎了他故意阻隔的良知墙壁,如同从天而降的冰凿,轻易击碎了久冻的冰面,留下了无以计数的裂缝,蛛网般扩散向四面八方。
阿达加迦骤然无力地垮下肩膀,接着又垂头丧气地转过身,极不情愿地按照原路返回到传送阵前,视线越过风与沙尘,看向帝坎贝尔被魔鬼们包围的地方。
如他所料,他看到了那名年轻的城主正在被怪物们围攻——就像十年前的他那样,被围困在灰白的恐怖森林里,只能狼狈的窜逃。
可怜。也可悲。
本来以帝坎贝尔的高阶能力是足以应付十匹魔鬼的,可惜他在魔力值的使用上出现了容错率之外的重大失误。
这是自以为是导致的。他年轻的脑袋里充斥着保护妹妹、永行小队以及某低等战士;然后又自以为是的倾注了大量的魔力,使用了“苍蓝火焰”;最后自以为是的选择了断后,用的还是稳定性很差、攻击力同样也不足的风魔法。
这位年轻的小城主,刚走过灵族漫长生命的十分之一,甚至可能只有二十分之一,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在野外控制魔力释出量的必要性。
这跟纯血与否无关,而是跟经验有关。
如果换成阿达加迦自己拥有高阶的魔力,这点数量的原生种根本不在话下。而即便是现在的他,依旧有办法解决十匹原生种。
可他只是杵在原地看着,仿佛一个根本不认识帝坎贝尔的旁观者。
他在犹豫。一而再的犹豫。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帮诺迪家族的成员,他们有什么资格要他的帮助?可他瞥见的水百合花纹却揪住了他的胃,也可能是他的心,让他的身体内出现了莫名的疼痛,如同谁在抽走他身体里的血。可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帮他们,就像他们当初从来没有帮过自己那样。
直到帝坎贝尔因为自己的血而失去了视觉,成为一个暂时无法视物的待宰羔羊,接着是他的一条腿,直接被魔鬼们毫不留情的撕扯下来……
理应听见的惨叫声没有传入阿达加迦的耳中,反而是极力压制着几乎听不清的闷哼。
这个讨厌的小城主好像一直都是这样。表面张扬得不可一世,看起来很难接近,其实却很容易就相信了他,甚至经常冲他啰嗦出一堆长篇大论,还很容易就……多管闲事的、过分关心他。可真正到了他在乎的时候,却只会选择黯然背身而去,留下一个可怜兮兮的背影。
压在年轻城主肩膀上那些无形的东西,让他不管有没有其他同族在场,都在极力压抑着自身最重要的一部分,并且好像会一直压抑下去,因为“压抑”本身成就了他如今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