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使他多了几分粗鲁暴躁的气息:“她一个朋友失踪,是我在刑事监狱的地牢里找到的他,那牢头只听托特律家的话,你敢说这事与你没关系吗?”
西蒙罩在他的阴影里,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,拖特律市长看侄子没话说,连忙使了个眼色,示意警察掌控秩序。
警察粗暴地把克利夫特硬生生按坐下去,但这个时候听众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,几乎到了托特律市长连喊几声也掌控不住的地步。
这时候,那位从开庭沉默到现在的年轻律师轻咳一声,终于开了口。
“各位,”他的笑容像一只狡黠的野猫,“要不你们听听我的看法?”
克利夫特不得不从他眼底下挂着的青黑相信他能做好,审判席上的人不得不从他没刮干净的胡茬上相信他不能做好。
“古费拉克,正在巴黎法学院攻读法律,师承孔多塞、拉斐尔、罗伯斯庇尔…”他洋洋洒洒自我介绍了有小半刻,才整肃神色,“受邀为克利夫特先生辩护。”
他打了个响指,听众席中站起一个人,面容温和,从长相上看,像个有产者,但从他的行动上看,倒像是个工人。
那人从身前扛起一个麻布袋子,穿过人群,把麻布袋子丢在地上,震起一小片烟尘。
古费拉克弯下腰,解开麻布袋子。
所有人都前倾身子,试图弄明白这年轻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——就连托特律市长也不例外,他的椅子可怕地嘎吱了一声。
袋子里赫然装着一大块带着血丝的肥腻猪肉。
古费拉克拿脚把它往远处踢了一踢,紧接着向西蒙伸出手。
“把枪给我,先生,”他微笑着,“我要向各位展示一个实验。”
西蒙懵懵懂懂地递出枪。
古费拉克顺手拿了枚子弹,干净利落地装弹,扣动扳机。
一声巨响之后,硫磺臭味与白色烟雾在大厅中弥漫,几乎所有人都被着声音吓得缩起身子。
等烟雾散去后,他们才发现无人受伤——除了可怜的猪肉,子弹深深嵌入内部,使它皮开肉绽,崩裂的口子一片焦黑,散发出猪肉炙烤后的香味。
听众席有许多很久没尝过肉的人,露出来心痛欲裂的表情,此时杜朗德一脸腻味的表情便招了几个白眼。
好在古费拉克的话又拉回了他们的注意。
“这大厅光线真差,”他催促着,“把蜡烛都点起来!麻烦快点!”
大厅实际上有着高高的穹顶,以及巨大的玻璃窗,但由于财政紧缺,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仔细清洁过,穹顶挂满了粘着灰尘的蜘蛛网,玻璃窗糊满油渍和烟灰,将光线挡得一干二净。
所有人都沉默地等待着,法庭里站着好几个警察,但只是用眼神互相催促着,脚下纹丝不动,最终是一个年轻警察受不了这寂静,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亮。
等警察吭吭哧哧地费老大劲点亮蜡烛,使周围都亮堂起来后,古费拉克才慢悠悠地走到录事官面前。
录事官两眼直呆呆地瞪着这个来势汹汹的年轻人,犹豫着是否要起身将位置让给他。
古费拉克抬手往下按了按,示意他不用离开座位,便低头在他面前的写字台上那堆“证物”里挑挑拣拣。
“这个不是,”他拎起一片带着血迹的布片丢到一边,那是从卢布瓦生前穿着的衣服上裁剪下来的,“这个,不是,这个也不是。”
古费拉克的心理素质算是很不错,在审判团刀子般的目光中仍然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,过了半刻钟,他举起手里的一张纸,薄薄的,皱得像缸里的咸菜叶。
录事官离得最近,就照着纸上的字念出声:“…伤情鉴定…报告。”
“对,卢布瓦先生的伤情鉴定报告。”古费拉克点头,他兴致昂扬、活蹦乱跳,更像是在进行一场鼓动人心的演讲,俨然忘记自己身处庭审现场。